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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时产粮

【原创】红尘画卷(古代架空文)♥魄魄同文

第一章      惊鸿一瞥

        
        巍峨耸然的武夷山在烟雾缭绕的云海里翻滚淹没,那隐约临现的万千一角已是磅礴威严,肉眼又如何能分辨一二。
  狄仁白负手立于城楼之上,与那渐没于云层的武夷山遥遥相望。那里,有他最熟悉的风景,最熟悉的欢笑,当然,还有最熟悉的人,那些陪他一起成长,一起犯错的师兄弟们,还有那时刻谆谆教诲,对他疼爱有加的师傅,无不让他心怀戚戚然,思念成狂。
        自五年前下山,狄仁白便一次也没有再回去过,他一身才华,得以尽数施展,街头巷尾无不美名盛赞,终是成了临安城太子府公子撒的金牌门客。公子撒很是看中他,时常邀他茗茶下棋,商讨国事天下事,常常聊至深夜不得归。不过所谓树大招风,公子撒乃当今皇上最器重之儿,免不了朝堂之上赞誉过甚,此举却引得不少皇子和他们麾下之臣的不满,时常加以打压和迫害。公子撒生活在敌人的明枪暗箭里,自小便聪慧过人,圆滑世故,与笑里藏刀之人也能相谈甚欢,表面功夫出神入化。狄仁白欣赏太子的隐忍与临危不乱,即使身处深渊,也能沉着应对,步步为营。
  可终究是孑然一身,无论多受重用,狄仁白仍然最想念五年前的生活,无忧无虑,岁月静好。师傅常教他,作为男人,得有担当,得有抱负,不可据于这小小的武夷山水里,流连享乐,不思进取,而应向往那世间红尘的悬崖峭壁,绝处逢生,在每个分岔口做出自己唯一的决定,即使选错,爬也要爬过去。
        狄仁白不懂,师傅语重心长的意义是什么,平安自在过一生有何不好?逍遥快活过一生又有何不可?可还未等疑惑解开,师傅竟一夜入定,魂归九天了。看着跪了一地伤心痛苦的师兄弟们,狄仁白忽的幡然醒悟,毅然决然的背着行囊下山了,自此,便是五年不复相见。他想完成师傅的遗愿,去山下闯出一片天。
  可这片天究竟要多大才算完,我习惯风雨,到头来,竟不舍回首。
  
  直至某一天,她的出现,竟让一切悄然改变了。
  
  近日,临安城热闹非凡,太子府张灯结彩,红罗绸缎,一片喜色。下人们各个春风满面,兴奋异常,摆弄着崭新的花盆植物,不时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原来,太子府有喜事,公子撒要迎娶太子妃,正是楼兰国的安平公主。
  狄仁白几日前便已知晓此事,公子撒曾与他说过,皇上早早便将这场联姻定下了,只待一个黄道吉日,而现下时局稳定,战乱暂歇,正是所谓的好时机,便颁了道圣旨,要太子即日完婚,不得延误。
  作为太子府门客,狄仁白受邀前来,因生性不喜热闹,祝贺送上后,便退出大厅往后院走去。太子府锣鼓喧天,半处安静的地方也难以寻得。路过后花园的亭台楼榭,青石板路走至尽头,现一翩翩女子,红衣飘飞,亭亭玉立,美目流盼间似有一股轻灵之气,竟与身旁娇艳之景融为一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美艳而不可方物。
  此人狄仁白熟之,正是太子府的太子侧妃,鬼无忧。狄仁白犹豫了片刻,终是提步上前。
  “鬼妃。”
  “原来是狄公子。”
  鬼无忧偏头,望了一眼俯身作揖的狄仁白,随即嘴角一勾,轻笑一声。
  “往后可不能如此唤了,应唤鬼侧妃才是。今日,人家太子正妃便要入府了。”
  狄仁白闻言起身,望着鬼侧妃的明眸,不由一惊。那里竟闪烁着耀眼星辰,万般情绪于此,不过盈盈秋水。“可鬼妃才是陪伴太子甚久之人,夫妻感情,定是深厚如厮,大可不必为此烦忧。”
  “狄公子真是糊涂,方才说的,便已全数忘了。妾身是鬼侧妃,往后定不要再唤错,仔细那正妃割了你的嘴。”
  说完,鬼无忧掩嘴而笑,清丽动人。“我才不烦忧呢,随太子娶几个,娶何人,皆与我无关,我乐得清净。”
  狄仁白不发一言,也无话可说。本想安慰,无奈所有话堵在喉咙,说不出口又难以下咽。这个鬼侧妃,生性活泼,洒脱逍遥,就连这荒谬的多女侍一夫,也不甚在意,真是女中豪杰也。
  “鬼侧妃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不过了。”
  狄仁白想半天也只能挤出这几个无关痛痒的字,遇着她,那满身才华尽是空便也罢了,怎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心中万分懊恼,面上却云淡风轻。鬼无忧望着狄仁白吃瘪的样子甚是可笑,转过身朝他身侧走去,待走近,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根,轻轻说着。“公子不知,其实我才不喜欢那死板固执的太子呢,要不是皇上赐婚,孰人会嫁予他!所以,随他如何娶,我都不会在意,只会觉得那些女子甚是可怜。还有,其实我,挺欣赏狄公子你的。”
  “鬼妃,不,鬼侧妃,不可,万万不可!”
  狄仁白听到最后那句话,瞬间脸红到耳朵根,忙退后几步,与鬼无忧拉开距离,说话也结巴起来。
  “怕甚,无人听到。”
  “也不可,鬼侧妃乃金身贵体,与太子天作之合,切不可妄言。”
  鬼无忧站在原地,不再多言,抿嘴轻叹一声,透着些许无奈之情。“与你玩笑罢了,竟把你吓成这般。”
  待鬼侧妃拂袖离去,狄仁白才得以松懈几分。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反应会如此大?他呆在那里,如何想也想不通。
  
  鬼无忧离开后花园,正要回她的芙蕖院,前脚刚踏进,忽的听到一众下人急匆匆从大门奔向正厅,神色慌张,口中不时叫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殁了,公主殁了!
  什么?公主殁了?太子正妃还未正式入府便横死在临安城?到底发生何事?
  鬼无忧眉头一皱,一刻不敢耽搁,快步朝正厅走去。正厅早已被受邀前来的王宫贵胄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吵嚷嚷个不休,公子撒坐在正厅前面的椅子上,双目如炬,已是怒发冲冠。安平公主的尸首连着喜轿一同被抬了进来,置于正厅中间,掀开七宝流苏轿帘,赫然便是公主紧闭双眼的绝世容颜,七窍流血,脸色惨白,胸前正插着一根残羽之箭,箭入七分,正中心脏,箭法之准,临安城屈指可数。
  鬼无忧望着已死的太子正妃,心中无限感叹,这太子府可真是会吃人的。“太子……”,鬼无忧上前抚了抚太子的肩,安慰的话不知如何开口。太子始终不发一言,怔怔的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森然。
  狄仁白此时穿过人群而来,先前在后花园听见下人们叫喊,一时惊吓不已,便前来查看。果不其然,公主连花轿都未下,连太子府都未进,便已横死当场,何不惨哉!究竟是何人?竟会对楼兰国的安平公主动杀手?
  “狄公子,您来的正好,您觉得,公主是如何死的?”,有一贼眉鼠眼之人从旁侧走出,阴阳怪气的将矛头直指狄仁白。
  “这还用狄公子看?谁看不出来是被箭射死的!此等箭法之人,临安城可寥寥无几。”又有一人走将出来,与先前之人一唱一和。
  “这里孰人不知,临安城就属泰安府的潘公子,云生府的花公子,青玉府的魏公子,还有太子府的门客狄仁白狄公子,箭术最好,箭法最准。而其他三人,在事情发生前后一直在正厅,在太子眼皮底下,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那敢问狄公子先前在何处啊?”
  那人说完,嘴角一勾,邪魅一笑,盛气凌人。狄仁白识得这些人,都是眼红太子的无能皇子们的鼠辈之臣,竟想借此事,灭了太子身边的红人,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我在后花园。”
  “后花园?哈哈……太子大婚,你作为太子最器重的门客,居然跑到后花园去?赏花吗?饮酒吗?孰人能作证否?”,那人笑的前俯后仰,夸张得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那尔等又有何证据说是狄某杀的公主?”
  “无需证据,既没有证人,那便只有你!”,说将,那人表情变得狠厉,大手一挥,几个护卫便上前将狄仁白围住,“来人,狄仁白刺杀公主,将他给我拿下!”
  事情发生的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一瞬。狄仁白狡辩不得,太子呆在原地,也未有动作,眼见护卫便要拔刀砍来。突然,一道清丽之声破空而现,所有人戛然而止。
  “住手!大胆!这里是太子府,竟敢在此挑衅滋事,项上人头都不想要了是吧?”
  出言制止的正是站在太子身侧的鬼侧妃。她缓缓走来,自带威严,无人再敢动手。
  “鬼侧妃,狄仁白可是杀了公主……”
  “你可有证据?”
  “…………”
  “可是狄公子有!”
  话一出口,所有人望向鬼侧妃,带着疑惑和不可置信。狄仁白也惊住了,他如何也想不到,站出来为自己辩解的竟会是鬼侧妃。
  “那便是我!”,鬼侧妃胸脯一拍,斩钉截铁,“鬼侧妃!”
  “鬼侧妃莫要信口开河!”
  那人步步相逼,毫不退让,此事既已开始做,不得手便不罢休。
  “我先前与狄公子在后花园无意撞见便寒暄了几句。”
  “鬼侧妃同狄仁白皆是这太子府的人,自然是自己人,又如何能作证?”,鬼无忧虽说的是真话,却未能让众人信服,那人一字一句,皆是咄咄逼人。
  “不信可以去查,后花园的亭子里还有狄公子先前不小心掉落的扇坠。”
  “哼,就算有,也可能是很早之前便掉在那处的,作不得数!”
  “太子府规矩森严,任何角落每日都会打扫干净,而今日,正是太子大婚,所以府内在宾客入府之前刚好打扫过第二遍,如此,便可证明扇坠是今日所留!”
  “那也可能是他杀了公主之后故意丢在那作假的!”
  “下人发现公主在永安街被暗算,便立即赶回太子府,前后不超过一刻钟,而狄公子入府与太子见过面后才离开,后花园离正厅快步走也要一刻钟的时间,狄公子是要如何去永安街刺杀公主后又回到太子府,又去后花园留下扇坠,然后在花轿进府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里又返回正厅的?!大人,可否为妾身解惑呀?”
  “狄仁白有武功,又怎会做不到?”
  “花公子,你自认武功天下第一,你可办得到?”
  鬼无忧矛头一转,往左侧执扇悠然的花子萧望去。花子萧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想了片刻,也只好摇摇头,不置可否。
  “花公子办不到,不代表他狄仁白办不到!”
  “那花公子是自认不如狄公子罗?”
  虽有人插嘴,但鬼无忧掌握着自己的节奏,并未被打乱,真是有临危不惧的大将之风,狄仁白竟在此刻嘴角不禁一勾,眼里带光,欣赏着她的能言善辩。
  “不可能,花某自认不可能办到,他狄仁白又如何可能?笑话!”花子萧扇子一扇,冷风袭来,面上挂不住,不觉有些尴尬,遂轻咳一声,不再多言。
  鬼无忧小嘴不停,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的话,却字字带理,让人无法反驳。确实,狄公子虽箭法了得,但若武功第一的花公子都自认不可,那狄仁白便更加不可能了。鬼无忧望了望所有人的脸,虽还有疑惑但比先前都有所动摇,态度已然开始发生转变了。
  狄仁白惊叹于鬼无忧的三寸不烂之舌,她竟还有此发光发彩之处。明明是小小的身体,蕴含的能量却足以匹敌堂堂七尺男儿,与群雄争辩,竟也毫不逊色。狄仁白不禁皱眉微眯,只觉刺眼难耐,她的身后似有光亮,与那渺渺夜空夺目耀眼的星辰竟无二般。
  
  “太子,可否让狄某说几句话?”
  狄仁白挣脱开抓着他的护卫,上前两步,对着公子撒俯身作揖,言谈之间自信满满。
  “但说无妨。”
  得以允准,狄仁白转身走近花轿,看了一眼轿中的安平公主,娓娓道来。
  “诸位一直以为安平公主是被箭所刺杀,其实不然,公主嘴唇发青,下唇甚至有些发紫,正是中毒的迹象无疑,而且胸前箭所刺之处竟无半点喷涌之状的血液流出,清醒之人中箭时定会有所挣扎,甚至惊呼出声,但抬轿的小厮并未听闻任何动静,公主身上也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可见,公主是中毒身亡,而且是中箭之前便已遇害。至于是何毒所至,便只有请懂医懂毒之人前来辨别。”
  狄仁白一席话落地,众人后知后觉,不禁纷纷上前查看公主的嘴唇和伤口,伤口处血液极少,被刺时心跳应是早已停止,确如狄仁白所说,是中毒而死。
  “来人,速去太医院宣太医。”
  太子发话了,立马便有一小厮点头示意,随后往正厅门口走了出去。不久,便带回一白发苍苍的老叟。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医院的秦太医,医术乃临安城之首。
  “秦太医,安平公主中毒身亡,你且去看一看,到底是中的何种毒。”
  “什么?公主殁了?怎会发生此等事?”
  秦太医一听,老命都快吓没了,哪还记得自己是为何而来的。
  “你且查看,其他,事后再说!”
  “诺。”
  说罢,太医佝偻着身子蹲进花轿里,拔出箭头仔细观察。众人在正厅安静等候,不急不缓,只有之前极力将罪名推向狄仁白的那几个在人群里坐立难安,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使劲使眼色,却无其他良策,最终也不再多言,退后两步,退进人群中间认怂了。
  “回太子殿下,安平公主确实是中毒而亡,是一种名叫七星海棠的绝世毒药,无色无嗅无味,一旦入喉便会在两个时辰内发作,就算及时发现服食,也必死无疑,因为它根本没有解药。七星海棠是药王谷的谷主药绝情以七七四十九种毒物之血与以血培养的海棠花碾碎融合精心炼制而成,乃世间第一毒,无人能解。可此等毒物在江湖上本应是早就消声绝迹的,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此,还被用在手无寸铁的公主身上?这用毒之人真是歹毒万分,丧尽天良!”
  秦太医喋喋不休,真相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这下,真相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既然公主不是死于飞箭,而是死于毒药,那究竟会是何人下的毒?为何一定要让即将嫁入太子府的楼兰国公主命丧于此?此人如此心狠手辣,究竟有何目的?还有,那弓箭又是何人暗算?直击心脏,也是一心想置公主于死地,到底为何,公主竟惹来如此杀身之祸?让这么多歹人都想除之而后快?这么多谜团仍未解开,公主之死何其怪哉!
  “本宫知晓了,太医你且退下吧,公主之死我定会彻查清楚,与父皇做个交代。”
  公子撒起身,将轿帘放下,沉默了片刻,转身往内室走去。“来人,将公主妥善安置,以太子正妃之礼葬之,不得怠慢!”
  众人悻悻然,公主已殁,太子府喜事变丧事,让人不甚唏嘘。此后一切事宜皆由太子府解决,所有受邀人员无甚关系,大家皆怕惹事上身,又怎会纠缠不休,遂逃也似的离开了太子府。不时,空荡的正厅便只剩鬼侧妃与狄仁白二人,面面相觑。
  “方才多谢鬼侧妃为狄某说话,不甚感谢!”
  狄仁白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不必,公子当时确实与我在一处,我能肯定公子的清白,不过也只是上前随意说了几句,不必介怀。况且,到底还是公子自己最后揭露的真相,早知是班门弄斧,我便不上去了。”
  鬼无忧撇撇嘴,有些后悔方才的挺身而出,不过很快便又换成笑脸,没心没肺的傻笑着。狄仁白知道,鬼侧妃虽表面懵懂无知,其实内心睿智有余,逻辑清晰,巧舌如簧,并不输于他。
  “鬼侧妃自谦了,狄某不过江湖把戏看多了,凡事都能略知一二罢了,不过那安平公主真是可惜了。”
  “凡事由命,她可能本就不属于太子府,甚至就不应该来这临安城,这里的人可全当不得人的。当然,狄公子除外。”
  “…………”狄仁白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狄公子真是有趣。”
  “…………鬼侧妃,您说什么?”
  “我说,狄公子好生有趣。”
  说完,鬼无忧撞了一下狄仁白的肩,径直走过,往正厅外面,蹦哒一下,扬长而去。
  
  “白叔,太子人在何处?”
  “狄公子,太子正在木兰院与炅谋士商议公主之事。”
  狄仁白仍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似是还有些谜团隐藏的太深,恐怕危及社稷,想再与太子作些讨论,遂问得太子去处,便立马快步寻去。
  待寻到,正欲敲门,里面却隐约传来公子撒冰冷决然的声音,“炅谋士,此事定要烂在你我肚子里,不得与他人说及。你马上去将那剩余的七星海棠连同瓶子一同销毁,不得留有半点蛛丝马迹。”
  “太子放心,大事将成,炅某定唯太子马首是瞻。”,回话之人声音虚弱,中气不足,却平添了几分阴诡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那狄仁白恐怕也留不得。”
  
  门外的狄仁白无意间撞见了真相,毒死公主的凶手竟是太子!
  而现在,自己也将成为刀俎之鱼肉,命不保夕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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